他亲手绘制第四代先进核能“三步走”蓝图,第一步成功时,却永远离开了我们

资讯 » 科技头条 2025-11-01



徐洪杰在会议上(上海应物所提供)

在2兆瓦钍基熔盐实验堆新闻发布会上,实验堆总体负责人余笑寒哭了。

现场播放的宣传片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而亲切的身影——中国科学院上海应用物理研究所的老所长徐洪杰,一位用15年建成世界一流同步辐射装置“上海光源”,又用16年拓荒第四代先进核能的科学家。

2011年,这位富有科学洞见与战略远见的科学家,为钍基熔盐堆的发展绘制了“实验堆-研究堆-示范堆”的“三步走”蓝图。就在实验堆宣布“首次实现钍铀核燃料转换”的一个多月前,70岁的徐洪杰累倒在岗位上,因病与世长辞。

“他是项目和团队的领路人,可惜他无法再到现场亲自讲述这16年的拓荒历程。”这是所有参与钍基核能项目科研人员心中的遗憾与悲伤。生命难以挽留,但他为国担当的赤诚、深耕专业的执着、赋能团队的智慧,如同戈壁滩上的熔盐堆热流,持续温暖着中国先进核能的未来之路。

拓荒者向“难”而行

从上海光源“鹦鹉螺”的光芒初绽,到甘肃戈壁滩上钍基熔盐堆的“从无到有”,徐洪杰的科研人生始终与国家战略需求同频共振。

“只要国家需要,哪怕我们目前还没有太多优势,也要去做。” 徐洪杰常说的这句话,是他选择科研方向的标尺。

上世纪90年代,上海光源启动可行性和研制研究。当时,以徐洪杰为首的“本土”团队多是核物理专家,几乎无人涉足同步辐射领域,很多人都对这支“跨界”搞大科学装置的队伍表示怀疑。徐洪杰带着团队,从“专家变学生”,啃下上万页技术文献,在实验室复现关键技术,自主研制核心部件。

2004年初,上海光源立项后,同行专家仍然对这支没有工程经验的年轻团队能否建成高性能光源缺乏信心。那时,徐洪杰化身“谈话专业户”,了解每条关键路线的难点,物色重要骨干;他建立层层负责、层层授权的分级管理体系,激发了团队全体的能动性。2004年底开工建设后,上海光源仅用52个月就竣工并向用户开放。

2007年,当光源成功出光时,曾经的担忧变成了赞赏与认可。这份认可的背后,是徐洪杰“挑得起、压不垮”的担当与定力。

就在上海光源竣工前夕,承载着国家战略需求的科研重担又一次落到徐洪杰的肩头——接续已断代半个世纪的钍基熔盐堆技术,为中国发展清洁、安全的新一代未来能源。

徐洪杰毫不犹豫接下任务:带着几十名从上海光源“就近转行”、从所里各部门“专业归队”的骨干,他从零开始组建队伍;带着核心成员“啃”完美国橡树岭实验室公开的上世纪70年代240篇技术文档;参加美国核学会年会时,他自掏腰包买回的大批原版专业书,在办公室被他翻得卷了边……

2014年出国时,徐洪杰买回一本记述世界核工业发展历史的科普书《核的“第一”》。此后,他就经常问一个问题——中国的核科技核工业有哪些“第一”能被世界记住?“我们的熔盐堆,要写进它的续集。”

每个细节都装在他心里

“科学,你坑它一时,它坑你一世。”这是徐洪杰常说的一句话。

平时看似不修边幅的徐洪杰,面对科学总是充满敬畏。无论在科研还是工程中,他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2023年夏天,钍基熔盐实验堆调试时,熔盐在管道里意外冻结,堵塞了管道,两三个月都没能疏通。最终,科研团队找到了管道中的低温点,彻底解决了问题。

“这是宝贵的实验材料。”徐洪杰让研究人员把管道冻堵处留存好,“管道发生冻堵是好事,经历挫折才能成长。熔盐堆是新堆,很多时候我们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哪里不知道,我们必须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实验堆项目成功验收后,徐洪杰特地跑去跟辅助工艺总师金江说:“你们辛苦了,下一步加热保温,我们会重视的。”“就这一句话,让我们心里暖暖的。”金江说,从这句话,就能知道,徐洪杰把项目的每个细节都装在心里。


徐洪杰(右三)在钍基熔盐实验堆工地上(上海应物所提供)

2020年的一天,刚刚办理退休的徐洪杰约了同龄人、老邻居、上海应物所车队长朱彬华吃饭。朱彬华问他,“你已经退休了,干嘛还要这么辛苦,担这么大的责任?”那天,徐洪杰心情特别好,他抬眼笑了笑,“嗐,我就是喜欢这个事儿!”

这份“喜欢”包含着他对核技术的热爱,对国家使命的担当。就在半年多前,徐洪杰还在闲聊时提到“我做到80岁,就不管你们了”——再过十年,80后、90后成长起来,完全可以挑大梁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今年9月14日上午,徐洪杰忽然离世。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还在为次日为本科生的开学第一课更新课件。

是伯乐更是“定海神针”

徐洪杰有一个管理信条:“一定不向下越权”。他常说:“你们能做的,我就不做;该我做的,我来做;你们做不了的,我来扛”。这种“甩手”的背后,是他对团队的信任与培养。

上海应物所材料研究部主任黄鹤飞的成长,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2014年,从法国回国来所工作近两年的黄鹤飞因为“没论文、没职称”,户口办理受阻,有公司以两倍薪水想“挖”走他,他心中已在动摇。

在一次组会上,徐洪杰偶然听到黄鹤飞的报告,当即了解他的履历,并直接让他担任课题组副组长——黄鹤飞成了所里第一个“中级职称带团队”的骨干。之后短短4年,黄鹤飞实现了职业生涯的快速跨越,不仅接任材料研究部主任,更以核心骨干身份支撑钍基熔盐实验堆研发,并同步成长为材料研究领域的学术带头人。

提到徐洪杰的战略眼光,几乎无人不佩服,公认他是团队的“定海神针”。2009年底,上海应物所向中国科学院提出“发展钍基熔盐堆”。2010年,当团队还在怀疑自己能不能完成项目任务,徐洪杰已在自己的PPT中绘制出了“三步走”蓝图和发展小型模块化堆加速产业化的路径。

这份规划成了引领团队16年发展的方向。也是在这份规划中,徐洪杰从20年后我国能源格局出发,同时考虑了钍基熔盐堆的产业链布局:推动在上海嘉定打造供应链基地,联合央企解决“从实验室到工业” 的转化难题。

如今,甘肃武威实验堆已实现加钍运行,成功实现了蓝图的“第一步”。由他培养起的80 后、90后团队正在接力推进。

让上海应物所反应堆物理部年轻副主任周翀感到幸运的是,就在徐洪杰去世前不久,她刚向他汇报了钍基熔盐堆项目未来十年在熔盐热工水力方面的规划,“接下来的探索,已经进入无人区,完全靠我们自己,但老所长给了我们一颗‘定心丸’,相信未来会发展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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